绿杨烟外晓寒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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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靖苏】日月

城中白眉一夜尽白QAQ

溯風:

元佑七年,大梁都城金陵。


除夕之夜,万家灯火通明。朗朗夜空,烟火烂漫,东风吹落,如星如雨。


景琰躲开巡防营的护卫,偷偷溜出宫,直奔金陵城角落上的一座废弃的九重宝塔。不知何故,自景琰发现此塔起,它便一直是这副颓圮模样。十余年,不见人修缮,亦不见人毁坏。


如同被世人遗忘了一般。


景琰推开门,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直咳嗽。


很久没有来这里了。


这地方,是以前和小殊一起在城里闲晃时无意间发现的。除了他俩常来,未曾见其他人来过。破是破了一些,但没有大人监管,倒自在许多。而自从小殊走后,景琰只在闲来无事的时候和除夕之夜才会来到这里。这一年变故太多,他无暇顾及其他,回首只觉恍若隔世。


昔人已去,故地重游,思绪万千,难免增添感伤。景琰缓缓登上塔顶,这才发现,那里已然站了一个人。


“是谁?”景琰本能地握紧腰刀。


那人悠悠转过身来,身后一簇烟花绽放,照亮了他苍白如纸的面庞。


“殿下。”那人行礼道。


“原来是苏先生。此处仅你我二人,不必多礼。”手缓缓从腰间放下。


“殿下也是来看烟花的吧。此处位高,可将金陵之景收之眼底,论观赏烟火胜景,乃绝佳之处。殿下既来,想必不愿有人打扰,苏某告辞。”


“无妨。美景人人皆可欣赏,况先生于我早来,何来打扰之说?不过是这座塔平日里几乎没人上来,今天在这里遇见先生,有些诧异罢了。”


两人并肩站了许久,看一束束灿烂花火在空中迸裂,转瞬死去,纷纷扬扬地飘零。


“殿下可是常来这里?”


“许久未来。倒是每年除夕,本王定会来这里纪念一位朋友罢了。”一想起小殊心就如凌迟般疼,靖王紧紧握住木栏,试图不让汹涌思绪泄露一丝一毫。


小殊啊小殊,我们不是约好每年都要溜出来到这里看烟花吗,我这头水牛都从未失信,为何你从未守约?


“倘若他知晓殿下如此挂念,定会十分开心吧。只是日月之行,缘起缘灭,自有定数,宜以眼前之事为重。故人长留于心,足矣。”梅长苏手指微微捻动衣角,轻言道。


“先生的意思我明白。可我不愿他仅仅活在我心里,我想他活在这世间”,靖王顿了一顿,“罢了,想必苏先生也不明白。本王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。天寒露重,先生体弱,应多注意身体才是。”


“多谢殿下,苏某近来并无大碍,请殿下放心。”梅长苏微微一笑。


景琰转身离去,走了几步,突然停住,侧脸道,“本王相信只要苏先生愿意,没有做不到的事。只是这宵禁,乃都城法规,不可轻易破坏。”


“是,苏某谨记。”梅长苏目送靖王离开,眼底几多变幻,终是归于静寂。






林殊是谁?林殊是他霸道张扬、呼啸往来的至交好友;是战场上策马扬鞭,与他背靠背杀出一条血路的赤焰少帅。


可梅长苏又是谁?他算计人心,搅弄风云,终究不过是一介谋士,夺权利器罢了。


两个完全不同的人,前者是舞动的火焰,后者却来自幽诡地狱。可是今夜在塔顶遇见苏先生,景琰差点把他认成小殊。


荒唐。简直荒唐。


景琰摇摇头,自嘲地笑了笑,翻身睡去。







第二天两人见面,谁也没有提起九重塔上的事。靖王依然是靖王,与苏先生相谈甚欢,却也不会全然信任这位谋士。梅长苏依然是梅长苏,语声淡淡,拥裘围炉,将朝堂之事尽握手中,不动声色地为靖王开辟夺嫡之路。


金陵城内,风起云涌。






后来靖王顺利夺取东宫之位,得知梅长苏就是林殊,颓然跪地,只恨自己太傻。想起他说“我选你,靖王殿下”;想起他思考问题时手指无意识地捻动衣角;想起他颓然跪在他面前;想起他冒着漫天风雪大吼“萧景琰你有情有义怎么就是没脑子”;想起他随手抽出他的腰刀剑指九安山……


母妃说得对,原来你一直都在我身边。


桃花依旧,人面全非。


小殊,从此以后,我萧景琰,绝不会让你受半点苦。







再后来,大渝入侵,梅长苏临危请命,态度坚决,不容反驳,“北境是我最熟悉的战场,大渝是我最熟悉的敌人。但有一丝林氏风骨存世,便不容大梁北境有失,不容江山残破,百姓流离。”


景琰自知拗不过他,只得由他去了。


……


梅长苏的尸身送到金陵时,景琰一点都不奇怪。但每每念及他,太子就忍不住失声痛哭,旁人无从劝慰。


做了十三年梅长苏,能选择林殊的结局,小殊想必死而无憾了吧。


只可惜你不能亲眼见我建立一个真正属于天下人的天下。


故人从此去,江水空自流。






元佑七年秋,梁帝驾崩。


太子登基,改年号为元殊。







十几年过去了,在新梁帝的掌管下,大梁政通人和,百废俱兴,宛如一棵伸展开枝叶的大树,欣欣向荣地成长。


唯一枯萎下去的只有那个至高无上的帝王。


梁帝一直尽心竭力地执掌大梁,或许年事渐高,近年来处理事务时常感疲乏。


这年除夕夜他又登上九重塔。这么多年,哪怕政事再繁重,他也时常来这里,念想故人也好,思索政事也罢。旁人不知,此乃他唯一的心安之所。但逢除夕,必来此地观赏烟花。依照他的指令,此处从未修缮,依旧是这副颓败模样。


小殊,可否能像那年除夕,再赴我一面之约?


塔顶竟然有人。


梁帝以为自己老眼昏花,眨了眨眼,那里确确实实站了一个人。


那人缓缓转过身,依旧是那般清瘦,轻道,“景琰,你来了。”


“小殊……”又见故人,梁帝哽咽至一句话也说不出。


“景琰,我此番来,乃是有些未尽之言,你听我说便好。此后我将前往忘川。我累了,是时候歇息歇息了。”


“景琰,这些年我未曾入过你的梦,只因你身处帝王之位,为大梁殚精竭虑,我实在不忍你为故人如此伤神,只求你可以早些放下。如今看来,倒是我多虑了。大梁盛世荣华,乃是你的心血。而你也未曾将我遗忘,此般深情,我林殊无以报答。”


“景琰,你我本为日月,同生共辉,不可分离,奈何我体弱无力,无以守一世之约。只愿来世你我生在平常人家,一世安好无恙,相伴到老。”


“小殊,此生一诺,来世必践。”


身后一簇烟花绽放,照见那人飞扬的笑。


那是景琰从未见过的深情。


“景琰,我在人间看过许多次烟花,但无一次可比那年梅长苏与靖王共赏的美。我想,定是你在身边的缘故。”




元殊十七年除夕,帝登九重塔,梦见故人于塔顶,为来世之约。翌日起,遂觉大限。乃始料理朝廷琐事。是夜帝复登塔,望空而笑,一夕乃崩。


日月黯淡,六星隐曜。百姓大臣伏于卫陵前,哀哭不止。金陵城中红梅一夜尽白。


——《大梁书·帝王本纪》


-完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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